在汐塵過來打掉了她面紗的那一刻，就應該想得到這局棋不止一個人。

“為父苦心籌謀，讓你當上妃子，在宮裏享受榮華富貴，你倒好，去邊境當將軍，去西涼當女帝，身為女子不懂得在家中相夫教子，給我到外面丟人…你…”

原來，他是這麽看我的？和紅衣不能相守，不是天意。她心裏一沈，原本毫無波瀾的眸子裏燃起星星點點的火苗。

“是你…”

只見身邊重視的人一個個逐漸朦朧，隨手拔出淩空的佩劍朝對著他，看起來還有這麽一點理智，劍尖顫抖著不靠近。

“冷靜點，這是你爹。”

是啊，我本該平淡的過完一生，可是偏偏就讓我有一個做什麽都比自己有用的大哥，哪怕他打回來的是一只兔子，無論多舍不得，都要把它燉了作為獎賞。誰問過我想要什麽？

於是她的怒氣不減反增，一時找不到發洩口，忽然聽見門外令人亢奮的刀劍聲，掌風所致殿門震開，只不過片刻的安靜，就傳來陣陣慘叫，血肉之軀，怎抵抗的了陰狠致命的劍法，邵驊教給他的都是招招斃命不留餘地，於是她就用綢緞掩蓋住會拿劍的事實，邵祺的劍正氣浩然，他們二人，一陰一陽，猶如太極之兩儀。

她還需要掩蓋什麽？裝傻被人逼走了姻緣，逃避被人逼到了絕境，還有什麽理由不反抗？放過他們？望著一個個求饒的表情，她勾起嘴角，誰又曾放過我？

手起劍落，半點往日的憐憫也無，邵祺的劍從不出鞘，他看著她，一步步走來，穿著往年的紅衣，披風揚起，只見兩人刀光劍影間狂風驟起，蠱蟲蠶食她的心智，邵祺看到她的指尖微微顫抖，極力壓抑著想要發皺的眉頭。

“我娶你。”

不顧手上還握著利劍，所有人都看著的目光。

“騙子！”現在想來，他大可以早就表明身份，屁顛屁顛的去找他，還是什麽都不說，如果不是理智，哪裏還會有安寧殿。

“邵祺…你憑什麽…”

直到現在都不肯承認心意，妄論嫁娶。

“你不愛我啊…”她苦笑著，清醒而平靜的說。

忽然，邵祺往後避開她的劍，只差毫厘，這張臉就會留下一尺長的刀疤。

的確很喜歡那個跟他玩鬧的天真小姑娘，可是看到隱藏在天真背後的清醒理智，他動搖了，說她蠢笨，又能寫出三元及第的答卷，說不學無術，隱藏在草書中棱角分明的劍法，藏在高山流水中大氣的琴音，這些年的一舉一動，他和祁君寧都看在眼裏，這哪裏還是當年與他玩笑的小姑娘。

“是你騙我，是你把自己藏起來，一次又一次的騙我。”

“我是真的相信你會娶我，所以掙紮著擠出另外一條路，若我不當官，就不能嫁給你了，可是當我真的出來，來找你了，你居然早就娶妻生子，過幾年，做了皇帝。有三宮六院，可還記得當初的諾言？”

“你…還要狡辯什麽？”一層層的偽裝撕碎之後，只留下令人絕望的空殼，搖搖欲墜。

諾言？他張張嘴，半個字也說不出，平靜下自己的心緒“此生以今日為界，你我從此互不相幹，西涼，你既然還給了我，也不再和紹國有從屬關系。天地為證。”

“噗！”汐慕蘭只覺得天旋地轉，無力的癱軟在一個人懷裏，她前只剩下一個模糊的影子，指尖碰到了那張臉，那熟悉的藥草香氣，那熟悉的聲音。

“蘭兒，我回來了。”祁君寧一身素衣，頭上腰間的裝飾全都不見，只剩那一身幹凈到不惹塵埃的白。

等我睡醒了，再來問你去了哪。

“你居然能逼到她發作？”看到小嬌妻蒼白的睡顏，怒道。

“我怕她會受不了宮廷生活，不想讓那四方的天困住她，”

“借口。”祁君寧喝道。

“你若真心愛護，早就把她帶到身邊寵著，哪裏還能讓她受苦，說起來還是因為你才被人害成這樣，邵祺，你就不怕報應。”把人橫抱起來。

祁君寧撇了她一眼“閉嘴，閉眼，好好休息，”

“好…”有他在只覺得安心“不走了…”

“嗯，再也不走了。”

“殺！”一對人馬破門而入，他們身穿大漠的戰服，看人數約摸有百八十人，個個牛高馬大，個個拿著斧頭沖進來，領頭的神采奕奕，只見他搖著折扇“這些只不過是我的護衛，看把你嚇得。”

邵祺把劍收回去“你來做什麽？”

“看戲啊，月華起內訌到不顧北漠只顧著爭皇位，你都驚動了，”

邵祺往偏殿望了一眼，嘆一口氣就走了。

“慢著，難得你來，今夜戌時，我倆切磋切磋。”邵祺笑笑“好吧。”。

殿內大門緊閉，直到安靜了才敢打開一點點縫隙。

“來者何人？”三德公公道。

“北漠大皇子夜涼，聽聞月華陛下壽宴，特來送禮。”

“兩國交戰不斬來使，開門。”

大門敞開，卻不見送禮之人，只見一個彪形大漢手提一個精致的白玉鴛鴦壺放在桌上。

“我家殿下去會朋友，隨後就到。”

伸手探了探汐慕蘭的脈象，就聽見一個熟悉又想不起是誰的聲音。

“你在做什麽？”說完，人已經到了床前，看到她的氣色之後感覺氣息一洩。

“噬心蠱…誰給她下的？”

“不是連心蠱麽？”

“叫法都一樣…不過多嘴問一句，你們有沒有孩子。”

“有過…可是蠱毒已經轉走了，為什麽還會這樣？”

“我來的急沒帶藥，這東西中了之後受不得一點刺激，不然就會心痛難忍喘不過氣，最後心悸而死。看樣子餘毒未消。”

“難怪…”

“還有，女人至少有兩次劇痛，一是被情人激怒，二是生產之時。”他頓了頓“你們成親這麽久，都沒想過要孩子嗎？”

祁君寧搖搖頭，握住汐慕蘭的手“家裏的事情太多，顧不上這個，況且這次你們無故攻打月華，最著急的是她，看得出她平時一定是克制太久，邵祺一來就破功了。想必心裏一定是恨得，又不能表露。”

不過就這樣看著她的睡顏也挺美。

“你是看上這張臉了吧？”

兩人正玩笑著，一堆禦前侍衛圍了上來“把他拿下！”

好端端扣上一個通敵賣國的罪名？為什麽要選他也在的時候？這人又是怎麽知道他們在這間屋子而不是別的。

冷淩軒，你想做什麽？

大殿，冷淩軒靜坐在那裏喝酒，一邊同侍衛喝酒吃菜，三德附在耳邊“陛下，人已經到了…”

“把他們挪到大牢裏去，聽候發落。”

“那蘭妃娘娘…”

“等這邊事情忙完再說。”接著慢慢吃菜，無視了…壓在地上的冷淩傲“六弟…你不該和朕爭，如果是別的女人，多少都可以送給你，唯獨若塵不可以。”

他站起來走到他面前丟下一塊牌子。看著他恨不得將自己撕碎的表情勾起嘴角。一股將世間萬物掌握在手中的快意將他淹沒“你不服？當初母後生我的時候，你是這麽不在意嫡庶，以為立賢不立長，朕雖然不是長子，姑母當初就是看中這個，才沒有把若塵許給你。”

冷淩傲瞪著他，氣的一個字也說不出“你們聽著，朕想要的，得不到就把你們通通除掉。”

他來偏殿的時候，門外還有兩名侍衛守著，支開了所有婢女，見她醒著“原來你和邵祺是這種關系。”撩開額前的亂發繞到耳後“我們來談筆交易如何？朕將這個帝位傳給你，會事先擬好詔書，前提是解除與祁君寧的婚約，亦或者繼續當蘭妃，會給你想要的榮華富貴。”

她搖搖頭，好不容易才求到的姻緣，哪裏肯拱手讓人？

“陛下，我們早在紹國已經成婚，陛下已經有貴妃娘娘。不必再強人所難了。”

“那就只剩下一個選擇了…祁君寧的姐姐至今未出閣吧？”

汐慕蘭一笑“陛下威脅現在的我，不覺得可笑嗎？”

“你會答應的。”他轉過身“朕要一個民間女子比要你容易的多，而且，你有許久沒見過汐慕風和汐塵了吧。”

汐慕蘭皺了皺眉“這個不急，倒是想起來一件事，請陛下收回成命，慕蘭本姓安，定會安分守己，不像潮汐那般，太猛可是會淹死人的。”

“蘭兒，朕只是說一句玩笑。”

“陛下不要忘記，如今祁家上下，要尊我一聲夫人。”

“好好好，朕說不過你。”

“朕只是想跟清絕過一輩子，想不到別的辦法了，光明還小，姑母也不放心，光毓才十幾歲，只能是你。可是你就這樣登基，有篡位之嫌，必須有一個能夠服眾的理由，若說你是光明的母妃，誰可以理解。”

夜涼坐在那，投過窗戶紙可以看見門外有四五個侍衛走來走去，他甩了甩手望向祁君寧“再不動手你夫人要被人搶走了。”

“不會。”只有這點毋庸置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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